年年来云南访茶的日子,每天叫醒我们的除了闹钟,还有梦想中心心念念的茶山。那里有我们朝思暮想的古树茶,召唤远方的爱茶人前来相聚。
勐海的清晨,透过窗户向外张望,晨雾笼罩下的街道,昏黄路灯照耀下,尚且空无一人。早早的起床盥洗,用过早餐,打点好行囊,驱车前往今天的目的地勐宋访茶。那里有益木堂主王子富用云南话常常念叨的:“腊卡!”更多的人,习惯读作那卡。也还是从王子富先生的口中,知道了那卡,更多了份对那卡访茶的期待。
往年入云南访茶,若说难事,非道路难行莫属。亦如连续4年到访云南的沈阳姑娘张知佳所言:“每次回去的时候都说下次坚决不来了,到了茶季,不长记性的又来了!”
2013年春季,几经周折决意上勐海县勐宋乡寻茶,咨询了众多师友,看到我们开的居然是别克商务车gl8,一个个头摇得拨浪鼓一样。最后试着征求两位在西双版纳做了多年茶生意的友人意见,得到的答复是:“保塘可以,那卡不行。”或许是连日的奔波过于疲惫,两辆车上的人都没有想起来给车加油,想着勐宋乡会有加油站,到勐宋乡搜寻问询的结果让众人彻底傻眼,无奈之下只好返回勐海加油。自此养成了习惯,凡往勐宋乡都会下意识的看一下油表。每次带领车队出行,依然如故,入山访茶,满满的油箱才是信心所在。
往年去勐宋乡的县乡公路坑洼不平,想起2013年,别克商务车老牛喘气般勉力往上攀爬,整车人无不提心吊胆,担心这车万一搁到半路上,后果不堪设想。2014年和2015年,虽然换作了租来的两驱越野车,仍然颠簸的车上的人跟开锅的饺子样上下左右乱撞。2016年春天伊始,去往勐宋乡的柏油路整修一新,不复往日坎坷颠簸之苦。从勐宋乡通往各个寨子里的乡村道路,早年都是砂石路面或者土路。果如友人所言的那样,商务车拼尽全力也只能到达保塘,去往那卡几乎成了一种奢望。2015年春天,得益于保塘寨一对年轻茶农夫妇的带领,避开正在施工的道路,绕道前往那卡。回程的时候,都不想再走回头路,结果绕到景洪市纳板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才下到国道上,一天的时间大半耗在了路上,用来自浙江宁波的王芳所言:“整个人都不好了。”
2016年春天再赴勐宋,从乡里前往大曼吕村那卡寨的水泥路面,已经修到了距离寨子只有3公里的地方,较之以前简直就是换了人间。2016年秋季,偕同益木堂王子富堂主共赴那卡,强悍的吉普牧马人嘶吼着在高山之颠辗转迂回飞奔。窗外,右手边的云雾似乎触手可及,车左侧的白云却在远处的山谷间浮动。距离那卡不过数公里,为山间云海吸引的车队停了下来,益木堂的黄杨林、顾宸懿更是跳到了牧马人的车顶上,在云海的映衬下,化身为一道风景。
2017年春天,驱车上勐宋,伴随海拔的升高,头天一场大雨过后,雾气弥漫越来越浓。半路上,设卡检查的森林公安将我们拦下,逐一登记之后才放行。到了蚌岗附近,能见度下降到了只有几米远,越野车只好蜗牛样慢慢往前爬。转过弯那卡的标志出现在道路边上,通往寨子里最后的三公里土路新近改成了水泥路面。更为神奇的是四周云雾缭绕,只有在山寰里的那卡寨子阳光普照,家家户户晒茶忙。这情形一扫心中的阴霾,心情也同天气样明媚起来。
若说江外古茶山,相见恨晚的非勐宋莫属。尤以那卡最令人朝思暮想,这是个只有40多户人家的拉祜族山寨。以历年来在勐宋保塘寨、那卡寨对拉祜族的印象,他们似乎有意与外界保持距离。在保塘拉祜族寨子古茶园里,两个正在玩耍的拉祜族小孩看到照相机,猴子般身手敏捷的就近攀上一棵树,藏身在浓密的树荫里,用手微微分开树枝向下悄悄探看。而在拉祜族那卡寨古茶园里,抬头望见一位拉祜族的少女站在一棵碗口粗的茶树上釆茶,瞧见有人拍照,羞涩的笑了笑,从近二米高的古茶树上凌空纵身跃下,转身到更远处继续釆茶去了。直到今年,在茶园里遇到釆茶人,男性面对外人兀自不言不语,凡是女性,见有生人靠近,辄外茶园更深处去了。只有一位年长的阿婆,坐在大茶树荫里休憩,两个竹筐,一个筐里装有鲜叶,另一个筐里坐了一个宝宝,睁大眼睛看着我们,忽然绽放出天真的笑容。或许在不远的将来,道路的便利,伴随外来人的不断到来,会慢慢习惯与外人打交道吧!
犹记得2015年春天,那卡寨一位拉祜族茶农,向我们形容他家的古树茶来自一棵核桃树那么大,两个人都抱不住的大茶树,我们询问他树在哪里?他一本正经的说:“我带着你,从天亮走到天黑,都走不到。”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,他自己也嘿嘿的笑起来。象这样擅长与外人交流的拉祜族茶农,在那卡寨子,却也极为少见。
步行前往那卡寨子背靠青山中的古茶园里探看,资料上显示那卡有比较多的中小叶种,据我们实地在茶园里的抽样调查,真正占优势的仍然是高比例的大叶种、特大叶种。边走边看,尽量拣选大树抽样测量,树干粗壮的围径大都在60公分左右,也有围径在80公分以上的。
出身拉祜族的曾云荣先生,是一位杰出的民族文化学者,在勐海茶办工作了三十余年,先生参与制定的《西双版纳州古茶树保护条例》规定:清朝末年1900年以前的茶树称为古茶树,清末民初直到解放前也就是1900年~1949年栽种的称为大茶树,1949年解放以后栽种的茶树称为小树。古树、大树、小树,已经成为了高、中、低档茶的代名词。
令人颇感纳罕的是那卡的小气候,旱季竞然也向来多雨,好茶得来殊为不易。直到曾云荣先生为我们揭开了谜底:“勐海的冷空气与景洪的热气流交汇造成的。”
2016年春天,在那卡相熟的茶农家里喝茶,院里的毛茶正在晾晒,天空忽而落下一阵急雨,茶农着急忙慌把正在晾晒的毛茶收到屋檐下,刚收完太阳又出来了,只能又拿出来,如是者多次,令人颇为无奈。往年访茶的经历告诉我们,能有多大的收获,其实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。遇上这样的天气,想要做出好茶,只能是望而兴叹了!喝了那卡的茶,古树、中树与小树,或许深受这天气影响,找寻不到往年的风韵,有得只有满心的惆怅。
2017年的春天,正在寨子里闲逛,突然听到熟悉的乡音:“马老师...”。着实让人大感惊讶,原来是河南的老乡在这里做茶。老乡相逢,分外喜悦。相约喝茶,今年古茶树发的晚,才只有一点点。抓了一泡来喝,许是釆的太嫩,涩感明显,回甘仍然很快,香气仍然彰显出迷人的花香。
从寨子高处向下俯瞰,短短的4年时间,这个拉祜族的古老山寨,渐不复昔日的传统面貌。取而代之的是水泥结构的新式楼房。好处在于,来自古茶园的收益,让他们过上了富足的生活,也在客商的要求下,逐步提升了晒青毛茶的初制工艺。往年想要一点好喝的那卡,唯有从茶农手里收购鲜叶,自行加工才能达到要求。如今的茶农,也舍得将资金投入建设日光房,尽量摆脱对天气的绝对依赖。
2016年的春天,公认的大气候条件好,然而那卡受小气候条件的影响,茶的品质较天气晴好时落差如此之大,正是让人深受教育。
2016年秋天,下午离开那卡,车过蚌冈,晨起云雾缭绕的美景不再,浓密的雨雾正在翻越高高的山岗,能见度不足100米。跑出数公里之后,一下子从云雾中穿越而出,回头望那云遮雾绕下的那卡,让人深刻的体会到了云南茶山,“一山分四季,十里不同天”的立体气候的变化。
2017年3月27号下午在保塘寨子,窗外大雨倾盆,半小时以后,云收雨驻,傍晚时分,从山上下到勐宋乡,一眼望去公路边上的茶园里一层薄薄的冰雹,冷热交替、冰雹融化形成雾气,路边的沟壑里堆积起厚厚一层冰雹。梵音、田丹用双手捧起冰雹,我刚放下相机,她们俩人就扔掉手里的冰雹,冰的直跳脚。似这般凄惨情形,意味着头春刚刚萌发的新芽会被冻伤,影响严重的甚至会宣告头春茶就此结束。一草一木总关情,茶亦是如此。
那卡,好的年景,茶总归是极好的,甚至于我都不喜欢别人称那卡为“小班章”,那卡就是那卡,有属于自己的风韵。
我们相信,茶人大扺有茶祖神农的遗风,用自己的舌尖品味古茶。我们笃信,茶人们亦有自己的信仰,年复一年,如虔诚的宗教徒般的转山,只为追寻自己的梦想。
当你老了,头发白了,走不动了,还有相伴相守的一盏古树茶,供你回味云南入山访茶的时光,每一天云上寻茶的日子,都是再也回不去的旧日美好日光。
作者简介:马哲峰,云南西双版纳益木堂茶仓高级顾问,湖南安化连心岭茶业公司高级顾问,湖南长沙岁越茶业有限公司茶文化顾问,广西梧州市广生祥六堡茶有限公司顾问,河南省茶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,河南省茶叶商会副秘书长,行知茶文化讲习所所长,郑州升达经贸管理学院客座教授,平顶山学院客座教授,济源职业技术学院客座教授,周口科技职业学院客座教授,国家级高级评茶师,国家职业技能鉴定高级考评员。